十足一个芳心纵火犯小白书元十三郎大章节

冷月清辉,映得满地泠泠月色,我浑身千疮百孔,伏在地上,连喘气都费力。许久许久,终于聚起力气爬了几步,将书元刚刚丢下的药瓶捡了起来,看也不看便将药粉撒在伤口上。

疼,真他妈的疼!难道我生来这世上,只是为了受苦?

我骂得歇斯底里,却又仰头大笑。那几日我过得不好,城中回不去,只能辗转住在破庙中。天意弄人,一会儿大雨,一会儿小雨,淅淅沥沥没完没了。我被淋得透心凉,高烧不退,像条狗似的缩在角落中。

恍惚间有人进来,俯下身来替我上药,我呢喃着喊了个名字,听到他说:「是我。」

我勉强睁开眼来,看着面前的十三郎半天没回过神来,他轻手轻脚地将药上好,又将我扶起来喂我吃粥。我靠在他怀中,烧得有点儿傻,半天才想起来问他:「你怎么来了?」

「我不来,你就想死在这里吗?」

我傻笑两声:「我命贱,死不掉的。」

他轻轻地替我将额角的灰拂去了:「你不贱,也不会死,因为我找到了你。」

他音调好听,说出来的话也这样悦耳,我说:「若能死在你怀中,我也不枉此生了。」

他沉默着喂我喝完粥,将我抱起,放在了外面的马车上,我一眨不眨看着他,他替我盖上薄毯:「不问我要带你去哪?」

「总不会比这里更差。」

马车滚滚向前,不知去往何方,就像是我这样一个人,没有来处,没有归途。不知过了多久,马车终于停下,我茫然地睁开眼,听到十三郎对我说:「再往前走就是渡口,那里停了一艘下南洋的船。小白,你愿意和我一道离开这里吗?」

「离开?」我下意识重复,「我这样的人,也有选择的权利?」

他眼中闪过一丝痛惜:「我知道,这么多年你一直过得不快乐。我没有问过你究竟在做什么,可你一定是不情愿的,对吗?」

不情愿吗?

我想起那一团云似的兔儿,想起血溅在面颊上的滚烫,想起那些令人作呕却又不得不做的杀伐,却只露出个笑容来:「说不定我乐在其中?」

「若你乐在其中,又为何要一个人待在那破庙之中?你分明就是……」

我冷冷问:「就是什么?」

他迟疑一下,到底开口:「分明就是不想活了。」

我愣在当场,许久许久回不过神来。十三郎没有再逼迫我,只是将车窗推开,对我说:「往前就是渡口,和我走,你再也不必做那些不情愿的事情。若是往后望……今夜,你恰好能看到烟火。」

「是虚无缥缈只有一瞬的绚丽,还是长长久久平淡地活,小白,你自己选吧。」

记得少时我偶然听戏,听人唱在天愿作比翼鸟,在地愿为连理枝。偶尔知慕少艾,也会幻想日后会与何人共度一生。十三郎这样好,温柔和善,体贴入微,若没有他,或许我早就熬不下去了。

我该和他走的,哪怕会毒发死在异国他乡,也好过这样零碎的磋磨。

可我只是轻声说:「能陪我看一会儿烟花吗?」

他脸上现出失望的神情,却也没再说什么,将我扶起后,体贴地支撑着我。我久病无力,只能靠在他怀中。

夜风微凉,卷着不知哪来的花香,天幕干净得像是擦了数遍的琉璃盏,远方一点流萤亮起,直直升入空中,却原来并非那朝生暮死的小东西,点点流光抛去,于最深处,忽而盛放成一朵丰腴艳丽的赤色牡丹。

这是皇帝老儿寿辰才能享受的美景,一年只有一个朝夕。若不是怕扰了天子雅兴,羽林卫又怎会只追杀我三日?

我忍不住要笑,又和十三郎说:「这是我第二次看烟火。第一次是在八岁时,那一年城里挂了好多花灯,一盏连着一盏,我看得入迷,一直往前走,猛一回头,却只望见烟火满天,吹落满城星辰。」

他回忆道:「那一年……应是天子登基,普天同庆。」

「那我便记不得了,只是后来,我再也没有看过烟花。」